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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天地睹方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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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天地睹方圓

蘭奕臻卻沒有意識到蘭奕歡為什麽突然不說下去了, 還問他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

蘭奕歡藏起自己的心事,說:“哥,你看這條密報。”

蘭奕臻卻沒看他手裏的東西, 問道:“頭還疼嗎?”

蘭奕歡道:“本來也沒怎麽疼, 已經好了。”

蘭奕臻這才停止了幫他按壓太陽穴的動作,坐在蘭奕歡的身邊, 去看蘭奕歡指給他的部分。

“蛟龍無故吐珠……”

蘭奕臻沈吟道:“這是在提前挖坑啊。”

蘭奕歡道:“都說地震乃是上天降下來的譴告, 歷朝歷代, 有心人利用這種事情大做文章奪權謀位的事也不是沒有過。但蛟龍吐珠不像地震那般轟動, 我覺得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鋪墊而已, 應該還有後招。”

也多虧他足夠機警, 要不然這麽小的一件事,其實是不容易被註意到的,若是後面大禍臨頭再反應過來,也就晚了。

蘭奕臻微露冷笑:“你知道為什麽要先在三天前安排上這麽一出嗎?”

蘭奕歡道:“為什麽?”

蘭奕臻道:“因為那天是八月十九, 我上一回代替父皇祭拜泰山的日子。”

蘭奕歡道:“原來如此……看來當真是沖著你來的。”

社稷動搖, 有可能指君主有過,也有可能是皇儲的身上出了問題,但事情發生在這一天, 明顯就是指蘭奕臻了。

而且, 還偏生在蘭奕臻對蘭奕歡表白心意之後。

如果那個時候兩人的關系被揭出去, 再搭配一個太子德行有失上天震怒, 那故事可真叫好看了!

蘭奕歡都能瞬間想出來七八個話本子的好題目。

他低聲說:“為什麽時機趕得這樣巧?難道——?”

蘭奕臻道:“你放心, 這件事情我去查查, 我心裏大致有數。”

蘭奕歡點了點頭, 卻一瞬間萌生出來了一個主意。

他說:“二哥,如果有人想以天生異象來暗示社稷動搖, 太子失德,我倒是有個想法,讓你可以先下手為強。”

通常無論蘭奕歡說什麽,蘭奕臻都是很捧場的,這回他卻好像猜到了蘭奕歡接下來的話,不太願意接口似的,只“唔”了一聲。

蘭奕歡道:“無論太子德行有虧,還是身體損傷,其實都可以說是影響了國家社稷,你不如將計就計,自己先把兇兆給應了,看他們怎麽再編下去……”

蘭奕臻半晌才說:“我若如此,就只剩你一個人在前面撐著了。”

蘭奕歡故意說:“那怎麽了,你不信任我嗎?”

蘭奕臻註視著他,低聲說:“我是舍不得你。”

雖然蘭奕歡還沒有正式答應和他在一起,但兩人如今已經算是心意相通,各自知道了對方內心所想,再無半分憂慮猜疑。

對於蘭奕臻來說,這是他多少年夢裏都想不到的好事,心中總有種忐忑不安之感,生怕一時片刻見不到蘭奕歡,人就又一次飛了。

蘭奕歡小時候天天腳前腳後黏著哥哥,這時候倒是反過來被哥哥黏了,有點想笑,說道:“咱們不是天天都在京城裏嗎?想見隨時都可以見,我已經答應了你,這次又不會偷跑了。”

蘭奕臻還是有點不情不願:“你說話算話?”

蘭奕歡沖他伸出手:“拉鉤鉤。”

蘭奕臻失笑搖頭,道:“小孩子玩的把戲。”

他雖然這樣說著,還是也同樣伸手,勾住了蘭奕歡的手指,晃了晃。

蘭奕歡笑道:“那什麽才是大人玩的把戲?”

蘭奕臻也望著蘭奕歡笑了,手上用力,將蘭奕歡一把拽了過去,用力摟住,吻了吻他的面頰。

“自己小心。”

*

秦州突然被圍一事,使得朝野震驚,幸虧太子和七皇子反應迅速,讓這場動亂沒有來得及演化成大規模的兵變就消弭於無形。

兩人這一次可以說是居功至偉。

等到他們終於回京之日,皇上親自率領百官出城迎接,禮樂奏響,華蓋林立,顯赫無比。

蘭奕歡和蘭奕臻遠遠地就下了馬,正平帝也親自迎上前去。

他先是褒獎了太子兩句,蘭奕臻也一板一眼地行禮謝恩,這對最尊貴的父子便結束了他們模式化的互動。

到了蘭奕歡這裏,皇上的態度就親近多了,拍了拍蘭奕歡的肩膀,又上下打量他有無受傷。

蘭奕歡笑道:“父皇,我當時神威凜凜,把敵軍嚇得聞風喪膽,潰不成軍,半點都沒敢跟我動手。”

正平帝不禁哈哈大笑:“你這小子,這話也是你能自己說的?”

他舒了口氣,轉頭對身邊的大臣們說道:“瞧瞧,平日總是說我們家小七年紀小,性子又軟和,被皇後和太子嬌慣太過,還有上書讓朕對他嚴加管教的,朕卻知道,這孩子勇毅聰慧,日後必有出息。如今不是就立下大功了?”

群臣也紛紛附和,只是怕搶了太子的風頭,誇讚的時候還是稍稍收斂一些,不敢誇讚太過。

反倒是蘭奕臻自己說道:“這回主功在於七弟,說他是兒臣的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正平帝一聽,更為高興:“吾家有兒初長成,你們此行化解了危機,不僅有功於朕,有功於朝廷,更是有功於社稷,有功於天下!如此大功,理應重賞。”

他一邊吩咐,侍從官一邊連忙拿出紙筆記錄:“等到回宮之後,著賞太子明珠百斛,禦賜寶劍一柄,汗血寶馬十匹;賞皇後蜀錦百匹,紫玉如意一柄。至於歡兒……”

正平帝微微沈吟,忽然笑問蘭奕歡:“封你為安王如何?”

正平帝此言一出,周圍出現了片刻短暫的安靜。

大雍沒有皇子落地封王的習慣,往往都是各憑本事以及母族家世來賺取爵位。

目前諸位皇子中,除了太子,大皇子和五皇子都封了郡王,剩下的人都還沒有王爵在身,三皇子雖然到了年紀,但母家不夠顯達,也僅僅是侯爵,而正平帝要給蘭奕歡封的單字王卻已經是親王中的最高等級。

這就代表著,蘭奕歡將一躍成為太子之外另一個最有競爭力的皇子。

對此,其他一幹比他年長的皇子們會怎麽想?太子又會怎麽想?

而蘭奕歡從小跟在蘭奕臻的身邊長大,可以說是被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有此一事,蘭奕歡若是仍舊對太子一心支持,太子的地位將更加穩固。

但若是他生出野心……那麽,這對關系親密的兄弟就也要反目成仇了。

更何況,大臣們之中,也已經有些善於察言觀色的人精們隱約看了出來,這次回京,太子對七殿下的態度看起來,與平時的寵溺縱容也隱隱有了些不同,似乎多了一些更加強勢的……掌控欲。

有好幾次,他看著七殿下出神,眼神中都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之色。

這也讓人不由得聯想起了前一陣子關於太子和七皇子發生矛盾甚至大打出手的傳聞,心中更生猜測。

正平帝的一句話,掀起眾人心中波瀾萬千,接下來,都在暗暗地關註著蘭奕歡的反應。

只見蘭奕歡微微一怔之後,臉上並無多少欣喜之色,而是笑著說道:“兒臣謝父皇恩典。只是……兒臣想稍微換一下。”

正平帝還是頭一次給人封賞遇見有人表示不滿意的,怔了怔:“哦,你想換什麽?”

蘭奕歡道:“兒臣覺得‘安王’二字沈靜穩重,與兒臣不太適合,‘王’之一字霸氣威武,兒臣年紀尚小,有各位哥哥在前,更不敢忝居此位,所以,父皇您看……能不能給兒臣換個官當當呢?”

正平帝喝道:“胡鬧!這也是能由得你討價還價的,你當是外面買菜嗎?”

蘭奕歡道:“兒臣以戰功獲賞,如果可以的話,兒臣更想被封為將軍,兒臣覺得,將軍更加威風!最好就叫什麽威武大將軍、常勝大將軍之類的。”

真是小孩子心性,不想要王爵想當將軍,難道他不知道,這兩個名號之間的差距,可是天差地別?

還是說他當真無心帝位?

正平帝又好氣又好笑,揮手道:“去去去!”

蘭奕歡笑道:“父皇這是答應了嗎?多謝父皇!”

他就這樣裝著糊塗把王爵給推了,賺回來一個大將軍。

親王是帝王之子,將軍卻是國之柱石。

其他人聽到蘭奕歡的話,也覺得這是他在表明自己的心意和態度。

有人失望,覺得如此便不能往他身上押寶了,但也有人因此不免松了口氣,紛紛露出笑容。

人群中,有兩名官員站在最後不起眼的位置,悄悄靠在一處,赫然正是欽天監監正王蟠和衛尉軍副統領蔡潛鱗。

蔡潛鱗低聲道:“王大人,你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人已經到了。如果你這邊沒有問題,我立刻傳他過來。”

王蟠從剛才開始雙手就一直在微微發抖,臉上緊張的連一點血色都沒有,此時聽蔡潛鱗一說,他不禁驚道:“這麽快就來了。”

“這事情就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才有效果,再耽擱下去就來不及了!”

蔡潛鱗沈聲道:“王大人,你只要記住,只要聽見關於泰山上祭臺坍塌的稟報,立刻站出來告訴陛下前幾日地動儀落珠的事,咬死了天生異象,必是東宮不穩便是。後面的事情,我們自會處理!”

從選擇對地動儀做手腳的那一刻開始,已經註定了王蟠必須與他們合作,沒有其他的選擇,此時聽了蔡潛鱗的話,也只能咬了咬牙,答應下來。

就在出迎的百官接到了兩位凱旋而歸的皇子,即將入城回宮之際,忽聽一騎快馬由遠及近,向著城門這邊疾馳而來。

“陛下,有急報!”

正平帝正要上輦,聞言停住了動作,其他大臣們也紛紛朝著那名傳訊官望去。

“發生何事?”

只見那人跳下馬來,大步走到皇上面前,單膝跪下,稟報道:“回稟陛下,是——”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聲尖銳的哨鳴響起,隨即,人群中有兩名侍衛飛身而起,猛然合身向著禦輦前撲去。

一時間,四下一片驚呼:“有刺客!”

“快護駕!快護駕!”

周圍瞬間陷入混亂,只見那刺客一擊不中,立即飛身退離,轉眼就消失無蹤。

人們看見皇上無事,剛剛稍松了口氣,卻聽蘭奕歡驚呼道:“二哥!”

他們轉頭看時,卻發現蘭奕臻左手捂住胸口,指縫間滲出血來,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被蘭奕歡看見了一把扶住。

原來,剛才人人都去註意皇上那邊了,誰也沒有想到,遇刺的人竟然是太子!

變故突然,正平帝幾乎驚的說不出話來,蘭奕歡只是抱著蘭奕臻的胳膊不放,看起來已經慌亂的不知所措了。

眼看周圍一時無人主持大局,三皇子連忙快步上前,厲聲道:“還不快去傳禦醫!”

他說著,也已經半跪在蘭奕臻身邊,低頭看了眼蘭奕臻蒼白失血的臉色,拍了拍蘭奕歡的肩膀,低聲道:“別急,隨行的就有太醫,馬上便到。”

果然,太醫很快便慌慌張張地從隊伍後面狂奔過來了,半路上還摔了一跤,幾乎是半爬著來到太子身邊,查看他的情況。

三皇子在旁邊瞧著。

蘭奕歡低著頭,松開了扶著蘭奕臻的手,站起身來,仿佛還不小心踉蹌了一下。

三皇子便從蘭奕臻那裏收回了目光,扶住了他。

蘭奕歡道:“三哥,我沒事,我是不想妨礙禦醫。”

這還是兩人從上回關於前世的交談之後,頭一回說話,三皇子像是有些尷尬,又有些關切,連那股尖酸勁都使不出來了,低聲說:“那你接下來想怎麽樣?”

蘭奕歡從他懷裏抽出手臂,冷笑道:“我接下來嘛——”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反手一掌,又快又狠,重重的一個耳光,甩在了身邊的蔡潛鱗的臉上。

蔡潛鱗被扇的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懵了。

他原本安排好了今日的一切,唯獨沒想到太子竟然會突然遇刺,震驚之外,更有疑慮。

此時看見太醫給蘭奕臻上藥,他本來要走過去趁機查看蘭奕臻的情況,冷不防就被蘭奕歡這一巴掌給打中了,半邊臉頓時變得紅腫,眼前金星直冒。

他捂住臉,又是驚怒又是錯愕:“七殿下,您幹什麽?”

蘭奕歡嚴厲地說:“你作為侍衛副統領,刺客來的時候不做防範,人跑了不立即去追,居然還在這裏閑逛,難道平日裏你也是這般當差的嗎?太子若有個什麽意外,我唯你是問!”

蔡潛鱗啞口無言:“我、我——”

蘭奕歡不再理他,又問剛才那名前來送消息,卻被刺殺打斷的傳訊官:“你方才要說什麽?還不快說!”

傳訊官也楞了,他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開始表演,事情就已經風起雲湧,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他本來想要請示上級命令之後再說話的,但此時蘭奕歡突然問話,又不能不答,倉促之下,他也只能按照原定的話回答道:“小人是要稟報,泰、泰山最頂峰上的祭天臺……塌了!”

這樣一句話,在蘭奕臻遇刺前和遇刺後說出來的效果全然不同。

如果是遇刺之前,那麽接下來再安排幾位證人出面,或真或假地揭穿數件太子失德之事,便足以令人懷疑是蘭奕臻品行不端,引起了上天的譴告。

但此時,如果這些人再站出來,便有跟剛才的刺客同謀的嫌疑了,所以他們不能出面,也只好眼睜睜看著精心布置的“天譴”,全都應在了一個沒用的“太子遇刺事件”上面。

晚了一步,便是步步受制,一切的安排盡數作廢!

因此,傳訊官稟報完這個消息之後,竟是半晌無人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正好此時,被傳來的王太醫已經檢查完了太子的傷勢,起身道:“陛下,太子殿下的傷口很深,雖然沒有傷到重要臟器,但一旦愈合不好,傷口化膿,還是容易危及生命。需要好好靜養才行。況且,祭壇倒塌……”

後面的話,他作為一名太醫沒好說下去,但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來其中的意思。

——祭壇倒塌,太子遇刺,乃是兇兆,不由得讓人心生懷疑,這是否預告著蘭奕臻這一次會熬不過去。

聽說到這種情況,正平帝眼中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動容。

他走到蘭奕臻跟前,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個唯一嫡子蒼白的臉色,過了一會之後,終於還是沒有彎下腰去。

正平帝說道:“那就好好醫治,不得怠慢。這段時日裏,政事便不要麻煩太子了,由三皇子和五皇子共同掌理,七皇子和八皇子也多多從旁協助,如有難以委決之處,再來問朕。”

被點到的人共同躬身領命,正平帝這才登上轎輦而去。

蘭奕歡指揮著下人用將蘭奕臻擡上轎子,好生送回東宮,他自己身上還沾著蘭奕臻的血,撣了撣衣服,也轉過了身。

走了兩步之後,蘭奕歡突然回頭,問道:“欽天監何在?”

一切都是如此的突然,王蟠袖子裏還裝著本論證“天生異象,太子失德”的折子,正哆嗦著不知道往什麽地方藏,冷不防就被蘭奕歡給點了。

他連忙跟著欽天監監正出列,行禮道:“七殿下,臣在。”

蘭奕歡問道:“泰山的祭壇突然坍塌,這消息是今天傳來的,可見此事發生怎麽也得有個一兩日了,難道在此之前,欽天監就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象嗎?”

他此時當眾問出,把這件事敲到實處,後續便無人再能以此做什麽文章了。

欽天監監正連忙奏報道:“回殿下的話,並無——”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王蟠低聲在自己耳邊說道:“大人,地動儀東面的龍珠前幾日曾經無故墜落,掉入蟾蜍口中,下官以為是件小事,便沒、沒跟您提……”

為了防止走漏風聲,這件事情他之前並沒有上報,蘭奕歡會知道,還是因為被暗衛私下裏發現的。

王蟠本來想如果有人問起,就推說是以為地動儀壞了,故而疏忽,但此時,太子受傷之後,這個疏忽就變成了嚴重的大禍。

欽天監監正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副手竟還有這樣的隱瞞,此時也不能分辨,愕然又惱火的回過頭來,瞪著王蟠。

對於他們的反應,蘭奕歡已然默默看在眼裏,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他只是不動聲色,完全是一副因為兄長受傷而憤怒暴躁,急著找人撒氣的模樣,厲聲喝道:“玩忽職守,知情不報,該當何罪?”

這一聲質問,讓欽天監的人全部跪地請罪。

蘭奕歡又回頭看了一眼蔡潛鱗,冷冷地說:“衛尉軍也是,回去之後等著聽參吧!”

說完之後,他誰也沒理,將袖子一拂,大步走了。

*

因為太子遇刺的事,皇宮也亂成一亂。

蘭奕臻被送回到東宮之後,就整個太醫院都出動了,後宮的嬪妃們也很快都得了消息,心情各異不表。

正平帝沒有再去看望兒子,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道觀裏。

他坐在座位上,身邊正在煉丹的香爐裏面隱隱散發出一股藥氣。

正平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目聽著外面突然傳來的喧囂聲。

有個太監尖細的嗓音連聲說道:“娘娘,殿下已經沒有大礙了,您可慢點!慢點啊!”

正平帝知道,應該是戚皇後從這裏經過,要去東宮看望太子了。

聽說剛才太子遇刺的消息一傳過去時,戚皇後甚至差點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那麽直接跑出去探望。

——沒想到,他那高貴冷漠的妻子,也有這樣的一面,他本來以為戚皇後會一直對這個兒子漠視到底呢。

正平帝沒有起身去觀望對方的狼狽,他就那樣坐著,聽著外面傳來的動靜。

聽著聽著,他感到自己心臟的跳動漸漸急促,砰砰砰一下下撞擊著胸口,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開來。

正平帝卻一動沒動,也沒叫人,這樣坐了好一會,他的身體開始小幅度地顫抖起來,而後逐漸變得劇烈。

正平帝的雙手終於忍不住四下摸索起來,半晌才從座位旁邊的暗格處摸到了一個小匣子,急急地打開,裏面卻只有一顆丸藥了。

他忍了許久,將那丸藥在掌心中死死地攥著,終於還是一仰頭吞了下去。

做完這件事之後,正平帝整個人已經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身子順著寶座滑下來,軟軟地趴在那裏,不住喘息。

耳中不住鳴響,隱約間,感到有腳步聲靠近,隨即有人扶住了他的手臂。

正平帝卻沒有順勢站起身來,而是一把反手抓住了那個試圖扶起他的人,拼盡全力才發出嘶啞的聲音來:“去告訴他……藥沒了,再準備些藥給朕送進宮來……”

短暫的沈默之後,有人似帶著幾分為難說道:“陛下,那藥材難得,配制的沒有這麽快,臣會盡量催促。”

聽到這個聲音,正平帝霍然回首。

眼前的一切混沌模糊,就像在夢中一樣,什麽都看不分明,他只能問道:“是——你?”

那個聲音中仿佛帶著冷冷的笑意:“是臣。”

短暫的沈默之後,正平帝額頭上還掛著冰冷的虛汗,突然也隨之大笑起來,良久之後方才停下,厲聲喝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那個人的聲音低得如同耳語一般:“陛下,你還想看著太子活下去嗎?”

正平帝一震。

“您不喜歡這個兒子,不是嗎?因為他的母親一直看不起您,壓制您、操控您。”

對方微笑著:“想不想看他們母子終於把您當成一位帝王,想不想看到戚逐霜傷心欲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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